大理论坛

 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查看: 137|回复: 0

第五十一回 薛小妹新编怀古诗 胡庸医乱用虎狼药

[复制链接]

1

主题

2

帖子

4

积分

新手上路

Rank: 1

积分
4
发表于 2023-4-5 02:16:2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五十一回 薛小妹新编怀古诗 胡庸医乱用虎狼药
话说众人闻得宝琴将素习所经过各省内的古迹为题,作了十首怀古诗,内隐十物,皆说这自然新巧,都争看时,只见写道是:
赤壁怀古
赤壁尘埋水不流,徒留名姓载空舟。
喧阗一炬悲风冷,无限英雄在内游。【壶评:屠隆(1543-1605),字长卿,一字纬真,号赤水。别号由拳山人、一衲道人、蓬莱仙客,晚年又号鸿苞居士。浙江鄞县人。明代文学家、戏曲家。书画造诣颇深,与胡应麟等并称“明末五子”。 著述有《彩毫记》《昙花记》《修文记》《白榆集》《由拳集》《鸿苞集》《观音考》等。“赤”壁尘埋“水”不流。屠隆,号赤水。“徒”留名姓载空舟。徒、屠音同。喧阗一炬悲风冷。阗,其中有纬真的真。无限英魂在内游。无限,长卿,义近。屠隆和徐熥、徐兴公有交往。】

交趾怀古
铜铸金镛振纪纲,声传海外播戎羌。
马援自是功劳大,铁笛无烦说子房。【壶评:汪道昆(1525-1593),又名汪守昆,明代著名戏曲家、抗倭名将。初字玉卿,改字伯玉,号高阳生、别署南溟、南明、太函氏、泰茅氏、天游子、方外司马等,徽州歙县西溪南乡松明山人,嘉靖二十六年进士与张居正同科,初任义乌知县,历官武选司署郎中事员外郎,襄阳知府,福建按察使,福建、郧阳、湖广巡抚等职,仕终兵部左侍郎。作有戏曲《唐明皇七夕长生殿》,可能就是《石头记》演出的《长生殿》。“后五子”之一。汪道昆号方外司马,是抗倭名将。马援出征海外交趾。】

钟山怀古
名利何曾伴汝身,无端被诏出凡尘。
牵连大抵难休绝,莫怨他人嘲笑频。【壶评:李贽(1527-1602),字宏甫,号卓吾,别号温陵居士、百泉居士等。福建泉州人。明代官员、思想家、文学家,泰州学派的一代宗师。李贽言行惊世骇俗,经常遭人毁谤。李贽曾经在南京居住。李贽和贾母原型曹学佺有交往。】

淮阴怀古
壮士须防恶犬欺,三齐位定盖棺时。
寄言世俗休轻鄙,一饭之恩死也知。【壶评:林兆恩(1517-1598),字懋勋,号龙江,又号子谷子,晚年门徒称为夏午尼氏、三教先生、三一教主。福建莆田县城内赤柱巷人。三一教创始人。三齐位定盖棺时。三齐,一饭。指三一教。一饭之恩死也知。一饭之恩。一饭,林兆恩曾经赈民救灾。恩,指林兆恩。嘉靖三十年至四十五年,林兆恩除了招收门徒,倡导三教合一论外,协助莆田官方抗击倭寇,赈民救灾。据莆田县学教授刘仕锐查勘上报,列举林兆恩的义行13项:(1)恤民还卷;(2)建立义田;(3)设立社仓;(4)倡平粜之价;(5)施钱米给城内避倭的贫民;(6)分粥蔬给贫穷孤寡之不能自主者;(7)惠施棺材1300部;(8)礼助葬埋340柩;(9)与广东兵订千金之卷,以保全城池;(10)募兵百余人协助守城;(11)捐田30亩倡建戚继光生祠;(12)念乡夫守城之苦,以酒食迭赐于中宵;(13)率门徒埋全尸三千余身,积薪火化二万余数。以上一切费用取自林兆恩的家产,故巨万家产变卖殆尽。三一教在明朝末年影响很大,有很多上层官员、文人认同。徐兴公家旁边就有林兆恩祠堂。徐兴公认同三一教,写了《三教偶拈》。《石头记》冷子兴原型蒋奕芳是三一教主林兆恩弟子。《石头记》中提到三一教。《石头记》第十三回:对面高起着宣坛,僧道对坛榜文,榜上大书:"世袭宁国公冢孙妇、防护内廷御前侍卫龙禁尉贾门秦氏恭人之丧。四大部州至中之地、奉天永运太平之国,总理虚无寂静教门僧录司正堂万虚、总理元始三一教门道录司正堂叶生等,敬谨修斋,朝天叩佛。"】

广陵怀古
蝉噪鸦栖转眼过,隋堤风景近如何。
只缘占得风流号,惹出纷纷口舌多。【壶评:邢侗(1551-1612),字子愿,号知吾,自号啖面生、方山道民,晚号来禽济源山主,世尊称来禽夫子。临邑县(今属山东德州)人。善画,能诗文,工书,书法为海内外所珍视。与董其昌、米万钟、张瑞图并称“晚明四大家”并位列其首,与董其昌并称“北邢南董”。。蝉噪鸦栖转眼过。邢侗号来禽夫子,所以招来“蝉噪鸦栖”。只缘占得风流号。只缘、子愿音近。】

桃叶渡怀古
衰草闲花映浅池,桃枝桃叶总分离。
六朝梁栋多如许,小照空悬壁上题。【壶评:徐渭(1521-1593),绍兴府山阴(今浙江绍兴)人。初字文清,后改字文长,号青藤老人、青藤道士、天池生、天池山人、天池渔隐、金垒、金回山人、山阴布衣、白鹇山人、鹅鼻山侬、田丹水、田水月(一作水田月)。明代中期文学家、书画家、戏曲家、军事家。衰草闲花映浅池。徐渭号天池生、天池山人、天池渔隐。六朝梁栋多如许。六朝有著名文人徐陵。小照空悬壁上题。徐渭《自书小像》:吾生而肥,弱冠而羸不胜衣,既立而复渐以肥,乃至于若斯图之痴痴也。盖年以历于知非,然则今日之痴痴,安知其不复羸羸,以庶几于山泽之癯耶?而人又安得执斯图以刻舟而守株?噫,龙耶猪耶?鹤耶凫耶?蝶栩栩耶?周蘧蘧耶?畴知其初耶?】

青冢怀古
黑水茫茫咽不流,冰 拨尽曲中愁。
汉家制度诚堪噪,樗栎应惭万古羞。【壶评:王穉登(1535-1612),字伯谷,号半偈长者、青羊君、广长庵主、广长闇主、松坛道人、松坛道士、长生馆主、解嘲客卿。苏州长洲人。明朝后期文学家、书法家。王昭君、王穉登都姓王。百谷谐音白骨。青冢中有白骨。王稚登和徐熥、徐兴公兄弟有交往。】

马嵬怀古
寂寞脂痕渍汗光,温柔一旦付东洋。
只因遗得风流迹,此日衣衾尚有香。【壶评:马守真(1548-1605),字湘兰,小字玄儿,又字月娇,秦淮八艳之一,南直隶应天(今江苏南京)人,自幼不幸沦落风尘,但她为人旷达,性望轻侠,常挥金以济少年。马湘兰操办王穉登七十大寿,操劳而死。马嵬,马湘兰。都有马。寂寞脂痕渍汗光,温柔一旦付东洋。马湘兰为王穉登独守寂寞,付出痴情,最终落空。此日衣衾尚有香。湘、香音同。】

蒲东寺怀古
小红骨贱最身轻,私掖偷携强撮成。
虽被夫人时吊起,已经勾引被同行。【壶评:焦竑(1540-1620),字弱侯,号漪园、澹园,生于江宁(今南京)。明神宗万历十七年(1589)会试北京,得中一甲第一名进士(状元),官翰林院修撰,后曾任南京司业。明代著名学者,著作甚丰,著有《澹园集》(正、续编)《焦氏笔乘》《焦氏类林》《国朝献徵录》《国史经籍志》《老子翼》《庄子翼》等。藏书家。小红骨贱最身轻。小红,焦竑。红、竑音同。骨贱最身轻,焦竑字弱侯。焦竑和徐兴公有交往。】

梅花观怀古
不在梅边在柳边,个中谁拾画婵娟。
团圆莫忆春香到,一别西风又一年。【壶评:陶望龄(1562-1609),字周望,号石篑、歇庵先生,明会稽(今浙江绍兴)人。明万历十七年(1589),他以会试第一、廷试第三的成绩,做了翰林院编修,参与编纂国史;曾升待讲,主管考试,后被诏为国子监祭酒。工诗善文,著有《制草》若干卷、《歇庵集》20卷、《解庄》12卷、《天水阁集》13卷。藏书家。梅花观。陶望龄。观、望义近。不在梅边在柳边。陶、桃音近。梅花冬天开。柳树发芽,桃花开,都是春天。箇中谁拾画婵娟。箇、篑义近。拾、石音近。团圆莫忆春香到。会试第一是会元。圆、元音近。一别西风又一年。观望循坏一周,一年。就是周望。年、龄义近。】

众人看了,都称奇道妙。宝钗先说道:「前八首都是史鉴上的,后二首都无考据,我们也不懂,不如另作两首为是。」【庚双:如何。必得宝钗此驳,方是好文。后文若真另作,亦必无趣。若不另作,又有何法省之。看他下文如何。】黛玉道:「这宝姐姐也忒胶柱鼓瑟,矫揉造作了,【庚双:好极,非代玉不可。脂砚。】这两首虽于史鉴无考据,偺们虽不曾看这些外传,不知底里,难道偺们连两本戏也没见过不成?那三岁孩子也知道,何况偺们?」探春道:「这话正是。」【庚双:余谓颦儿必有尖语来讽,不望竟有此饰词,代为解释,此则真心以待宝钗也。】李纨又道:「况且他原走到这个地方的,这两件虽无考据,古往今来以讹传讹,好事者竟故意弄出这个古迹来,以愚人的。比如那年上京的时节,单是关夫子的坟到见了三四处。关夫子一生事业皆是有据的,如何又有许多坟。自然是后来人敬爱他生前为人,只怕从那爱敬上穿凿出来,也是有的。及至看《广舆记》上,不止关夫子的坟多,自古来,有些名望的人坟就不少,无考的古迹更多。如这两首虽无考,凡说书唱戏,求的籖上皆有注批。老小男女,俗语口头,人人皆知皆识的,况且又并不是看了《西厢记》、《牡丹亭》的词曲,怕看了邪书,这竟无妨,只管留着。」宝钗听说,方罢了。【庚双:此为三染无痕也,妙极。天花无缝之文。】大家猜了一回,皆不是。冬日天短,不觉又是前头吃晚饭之时,一齐前来吃饭。因有人回王夫人说:「袭人的哥哥花自芳进来说他母亲病重了,想他女儿,他求恩典,接袭人家去走走。」【壶评:林古度母王娙卒于万历四十三年乙卯(1615)。万历三十七年己酉(1609)。花袭人原型林古度离开福州去金陵。崇祯六年癸酉(1633)。林古度回到福州。】王夫人听了,便说:「人家母女一场,岂有不许他去的?」一面就叫了凤姐来,告诉了凤姐,命他酌量去办理。凤姐答应了,回至房中,便命周瑞家的去告诉袭人原故。又吩咐周瑞家的:「再将跟出门的媳妇传一个,你们两个人再带两个小丫头子跟了袭人去。外派四个有年纪跟车的,要一辆大车,你们带着坐。要一辆小车给丫头们坐。」周瑞家的答应了,才要去,凤姐又道:「那袭人是个省事的,你告诉他说我的话,叫他穿几件颜色好衣裳,大大的包一包袱拿着,包袱也要好的,手炉也要拿好的。临走时,叫他先来我瞧瞧。」周瑞家的答应去了。半日果见袭人穿带了来了,两个丫头与周瑞家的拿着手炉与衣包。凤姐看袭人,头上带着几枝金钗珠钏,到华丽。又看身上穿着桃红百花刻丝银鼠袄子,葱绿盘金彩绣绵裙。外面穿着青缎灰鼠皮褂。凤姐笑道:「这三件衣裳都是太太赏你的,到是好的,但只这褂子太素了些,如今穿着也冷,你该穿一件大毛的。」袭人笑道:「太太就给了这灰鼠的,还有一件银鼠的,说赶年下再给大毛的,还没有得呢。」凤姐笑道:「我到有一件大毛的,我嫌风毛出的不好了,正要改去。也罢,先给你穿去罢。等太太年下给你做的时节我再作罢,只当你还我的一样。」众人都笑道:「奶奶惯会说这话,成年家大手大脚的,替太太不知背地里赔垫了多少东西,真真赔的是说不出来的,那里又和太太算去?偏这会子又说这小气话取笑儿。」凤姐笑道:「太太那里想的到这些。究竟这又不是正紧事,再不照管,也是大家的体面。说不得我自己吃些亏,把众人打扮体统了,宁可我得个好名儿也罢了。一个一个像烧糊了的卷子似的,人先笑话我,当家到把人弄出个花子来了。」众人听了,都叹道:「谁似奶奶这样圣明?在上体贴太太,在下又疼顾下人。」一面说,一面只见凤姐命平儿将昨日那件石青刻丝八团天马皮褂子拿出来与了袭人。又看包袱,只得一个弹墨花绫水红䌷里的夹包袱,里面只包着两件旧棉缎袄与皮褂。凤姐又命平儿把一个玉色䌷里哆啰呢包袱拿出来,又命包上一件雪褂子。平儿走去拿了出来,一件是半旧大红猩猩毡的,一件是大红半旧羽纱的。袭人道:「一件就当不起了。」平儿笑道:「你拿这猩猩毡的,把这件顺手带出来,叫人给邢大姑娘送去。昨儿那么大雪,人人都穿着不是猩猩毡就是羽缎羽纱的,十来件大红衣裳映着大雪,好不齐整。就只他穿着那件旧毡斗篷,越发显的拱肩缩背,好不可怜见的。如今把这件给他罢。」凤姐笑道:「我的东西,他私自就要给人。我一个还花不彀,再添上你提着,更好了。」众人笑道:「这都是奶奶素日孝敬太太,疼爱下人。若是奶奶素日是小气的,只以东西为事,不顾下人的,姑娘那里还敢这样了?」凤姐笑道:「所以知道我的心的,就是他知三分罢了。」说着,又嘱咐袭人道:「你妈妈若好了就罢,若不中用了,只管住着,打发人来回我,我再另打发人给你送铺盖去,可别使人家的铺盖和梳头家伙。」又吩咐周瑞家的道:「你们自然是知道这里的规矩的,也不用我嘱咐了。」周瑞家的答应:「都知道。我们这去到那里,总叫他们人回避。若住下,必是另要一两间房子。」说着,跟了袭人出去了。又吩咐预备灯笼,遂坐车往花自芳家来,不在话下。这里凤姐又将怡红院的嫫嫫唤了两个来,吩咐道:「袭人只怕不来家了,你们素日知道那大丫头们,那两个知好歹,派出来在宝玉屋里上夜。你们也好生照管着,别由着宝玉胡闹。」两个嫫嫫答应着去了。一时来回说:「派了晴雯和麝月在屋里,我们四个轮流管上宿的。」凤姐听了点头,又说道:「晚上催他早睡,早上催他早起。」老嫫嫫们答应了,自回园去。一时果有周瑞家的带了信来回凤姐:「袭人之母病已挺床,不能回来。」凤姐回明王夫人,一面着人往大观园去取他的铺盖粧奁。宝玉看着晴雯、麝月二人打点妥当送去之后,晴雯、麝月皆卸罢残粧,脱换过裙袄。晴雯只在熏笼上围坐,麝月笑道:「你今儿别粧小姐了,我劝你也动一动儿。」晴雯道:「等你们都去尽了,我再动不迟。有你们一日,我且受用一日。」麝月笑道:「好姐姐,我铺床,你把那穿衣镜的套子放下来,上头的划子划上,你的身量比我高些。」说着便去与宝玉铺床。晴雯嗐了一声,笑道:「人家才坐煖和了,你就来闹。」此时宝玉坐着纳闷,想袭人之母不知是死是活。忽听见如此说,便自己起身出去放下镜套,划上消息,进来笑道:「你们煖和罢,都完了。」晴雯笑道:「终久煖和不成的,我又想起来,汤婆子还没拿来呢。」麝月道:「这难为你想着,他素日又不要汤婆子,偺们那熏笼上煖和,比不得那屋里炕冷,今儿可以不用。」宝玉笑道:「这个话,你们都在上头睡了。我这外边没个人,怪怕的,一夜也睡不着。」晴雯道:「我是在这里睡的。麝月,你往他那外边睡去。」说话之间,天已二更,麝月早已放下帘幔,移灯炷香,伏侍宝玉卧下,二人方睡。晴雯自在熏笼上,麝月便在煖阁内外边。至三更已后,宝玉睡梦之中便叫袭人,叫了两声,无人答应,自己醒了,方想起袭人不在家,自己也好笑起来。晴雯已醒,因叫唤麝月道:「连我都醒了,他守在傍边还不知道,真是挺死尸的。」麝月翻身打个哈气,笑道:「他叫袭人,与我什么相干?」因问:「作什么?」宝玉说要吃茶。麝月忙起来,单穿着红绸小绵袄儿。宝玉道:「披了我的袄儿再去,仔细冷着。」麝月听说,回手便把宝玉披着起夜的一件貂颏满襟煖袄披上,下去向盆内洗洗手,先到了一钟温水,拿了大漱盂,宝玉漱了一口,然后才向茶隔上取了茶碗,先用温水涮了一涮,向煖壶中倒了半碗茶,递与宝玉吃了,自己也漱了一漱,吃了半碗。晴雯笑道:「好妹子,也赏我一口儿。」麝月笑道:「越发上脸儿了。」晴雯道:「好妹妹,明儿晚上你别动,我伏侍你一夜,如何?」麝月听说,也伏侍他漱了口,倒了半碗茶与他吃过。麝月笑道:「你们两个别睡,说着话儿,我出去走走回来。」晴雯笑道:「外头有个鬼等着你呢。」宝玉道:「外头有大月亮的,我们说着话,你只管去。」一面说,一面便嗽了两声。麝月便开了后房门,揭起毡帘一看,果然好月色。晴雯等他出去,便欲唬他顽耍。仗着素日比别人气壮,不畏寒冷,也不披衣,只穿着小袄,便蹑手蹑脚的下了熏笼,随后出来。宝玉笑劝道:「看冻着不是顽的。」晴雯只摆手,随后出去。将出房门,只见月光如水,忽然一阵微风,只觉侵肌透骨,不禁毛骨森然。心下自思道:「怪道人说热身子不可被风吹,这一冷果利害。」一面正要唬麝月,只听宝玉高声在内道:「晴雯出去了。」晴雯忙回身进来,笑道:「那里就唬死了他?偏你惯会这蝎蝎螫螫老婆汉像的。」宝玉笑道:「到不为唬坏了他,头一件你冻着也不好,二则他不防,不免一喊,倘或唬醒了别人,不说偺们是顽意儿,到反说袭人才去一夜,你们就见神见鬼的。你来把我这边被掖一掖。」晴雯听说,便上来掖了一掖,伸手进去渥一渥时,宝玉笑道:「好冷手,我说看冻着。」一面见晴雯两腮如胭脂一般,用手摸了一摸,也觉冰冷。宝玉道:「快进被来渥渥罢。」一语未了,只听咯噔一声门响,麝月慌慌张张的笑了进来,说道:「唬了我一跳好的,黑影子里山子石后头只见一个人蹲着,我才要叫喊,原来是那个大锦鸡,见了人一飞,至亮处我才看真了。若冐冐失失一嚷,到闹起人来。」一面说一面洗手,又笑道:「晴雯出去,我怎么不见?一定是要唬我去了。」宝玉笑道:「这不是他?这里渥呢。我若不嚷的快,可是到唬一跳。」晴雯笑道:「也不用我唬去,这小蹄子已经自怪自惊的了。」一面说,一面仍回自己被中去。麝月道:「你就这么跑解马的打扮儿,伶伶俐俐的出去了不成?」宝玉笑道:「可不就这么出去了?」麝月道:「你死不拣好日子,你出去白跕跕,皮不冻破了你的。」说着又将大火盆上铜罩揭开,拿灰铲重将热炭埋了一埋,拈了两块素香来放上,仍旧罩了。至屏后剔了灯,方才睡下。晴雯因方才一冷,如今又一煖,不觉打了两个喷嚏。宝玉叹道:「如何?到底伤了风了。」麝月笑道:「他早起就嚷不受用,一日也没有吃碗正经饭。他这会子不说保养着些,还要捉弄人。明儿病了,叫他自作自受。」宝玉问道:「头上可热?」晴雯嗽了两声,说道:「不相干,那里这么姣嫩起来了?」说着,只听外间房中隔上的自鸣钟当当两声,外间值宿的老嬷嬷嗽了两声,因说道:「姑娘们睡罢,明儿再说笑。」宝玉方悄悄笑道:「偺们别说话了,看又惹他们说话。」说着,方大家睡了。至次日起来,晴雯果觉有些鼻塞声重,懒待动弹。宝玉道:「快不要声张。太太知道了,又叫你搬了家去养息。家里总好,到底冷些,不如在这里。你就在里间屋里躺着,我叫人请了大夫来,悄悄从后门进来瞧瞧就是了。」晴雯道:「虽如此说,你到底要告诉大奶奶一声儿,不然一时大夫来了,人问起来,怎么说呢?」宝玉听了有理,便唤了一个老嬷嬷来吩咐道:「你回大奶奶去,就说晴雯白冷着了些,不是怎么大病。袭人又不在家,他若家去养病,这里更没有人了。传一个大夫瞧瞧他,别回太太罢了。」老嬷嬷去了半日,来回说:「大奶奶知道了,说,吃两剂药好了便罢,若不好时,还出去为是。如今时气不好,恐沾带了别人事小,宝玉身子要紧。」晴雯睡在煖阁只管咳嗽,听了这话,气的喊道:「我那里就害瘟病了?生怕过了人。我离了这里,看你们这一辈子都别头疼脑热的。」说着,便真要起来。宝玉忙按他,笑道:「别生气,这原是他的责任,生恐太太知道了说他,不过白说一句。你素习爱生气,如今肝火自然又盛了。」正说时,人回大夫来了,宝玉便走过来避在书架后面。只见两三个后门口的老婆子带了一个太医进来,这里的丫嬛都回避了。有三四个老嬷嬷放下煖阁上的大红绣幔。晴雯从幔帐中单伸出手去,那太医见了这只手上有两根指甲,足有二三寸长【壶评:晴雯原型吴雨左手有二寸长指甲。薛宝钗原型谢肇淛《小草斋集》书吴元化指甲事:友人吴元化左手小指甲长二寸许,爱之甚,不忍触动,则以竹为管护之,饮食作事皆颇妨碍。一日,偕陈惟秦等过邓道协斋头,道协戏而剪之,砉然而落。元化恚甚,予笑谓:「昔秦王遗齐王以玉连环,令解之。尽齐之君臣,智力俱困,无盐氏为后,引铁椎椎碎之,报曰环已解矣。此道协之策也。是且为子祛一痼疾,何以怒为?」哄然一笑而罢。戊申(1608)七月朔日记。】,尚有金凤仙花染的通红的痕迹,便忙回过头来。有一个老嬷嬷忙拿了一块手帕掩了,那太医方胗了脉,起身到外间,向嬷嬷们说道:「小姐的症是外感内滞,是近日时气不好,竟算个小伤寒。幸亏是小姐素日饭食有限,风寒也不大,不过是气血原弱,偶然沾带了些,吃两剂药踈散踈散就好了。」说着,便随婆子们出去。彼时李纨已遣人知会过后门上的人及各处丫嬛回避。那太医只见了园中景致,并不曾见一个女子。一时出了园门,就在守园门的小厮们班房内坐了,开了方子。老嬷嬷道:「老爷且别去,我们小爷啰唆,恐怕还有话说。」那太医忙道:「方才不是小姐,是位爷不成?那屋子竟是绣房,又是放下幔子来的,如何是位爷呢?」老嬷嬷悄悄笑道:「我的老爷,怪道小厮们才说今儿请了一位新太医来了,真不知我们家的事。那屋子是我们小哥儿的,那病的人是他屋里的丫头,到是个大姐,那里的小姐?若是小姐的绣房,小姐病了,你那么容易就进去了?」说着,拿了方子就走。宝玉看时,上面有紫苏、桔梗、防风、荆芥等药,后面又有枳实、麻黄。宝玉道:「该死该死,他拿着女孩儿们也像我们一样治,如何使得?凭他有什么内滞,这枳实、麻黄如何禁得?谁请了来的?快打发他去罢,再请一个熟的来。」老嫫嫫道:「用药好不好?我们不知道这理。如今再叫小厮去请王太医来到容易,只是这个大夫又不是告诉总管房请来的,这轿马钱是要给他的。」宝玉道:「给他多少?」婆子道:「少了不好看,也得一两银子才是我们这门户的礼。」宝玉道:「王太医来给他多少?」婆子笑道:「王太医和张太医每常来了,也没个给钱的,不过每年四节一大趸送礼,那是一定的年例。这个新来了一次,须得给他一两银子去。」宝玉听说,便命麝月取银子。麝月道:「花大姐姐不知搁在那里呢。」宝玉道:「我常见他在螺甸小柜子里拿钱,我和你找去。」说着,二人来至袭人堆东西的房内,开了螺甸柜子。上有一槅,都是笔墨、扇子、香饼、各色荷包、汗巾等物,下一槅却有几串钱。于是开了抽屉,才看见一个小簸箩内放着几块银子,到也有一把戥子。麝月便拿了一块银子,提起戥子来问宝玉:「那是一两的星儿?」宝玉笑道:「你问我?有趣,你倒成了是才来的了。」麝月也笑道:「又要去问人。」宝玉道:「拣那大的给他一块就是了,又不作买卖,算这些做什么?」麝月听了,放下戥子,拣了一块,掂了一掂,笑道:「这一块只怕是一两了,宁可多些好,别少了,叫那穷小子笑话。不说偺们不识戥子,到说偺们有心小器似的。」那婆子跕在门口笑道:「那是五两的锭子夹了半个,这一块至少还有二两呢。这会子又没夹剪,姑娘收了这个,再拣一块小些的罢。」麝月早关了柜子出来,笑道:「谁又找去?多些你拿了去罢。」宝玉道:「你只快叫茗烟再请王大夫去就是。」婆子接了银子,自去料理。一时茗烟果请了王太医来,先胗了脉,后说病症与前相倣,只是方子上果无枳实、麻黄等药,到有当归、陈皮、白芍等药,分两比先也减了些。宝玉喜道:「这才是女孩儿们的药,虽然踈散,也不可太过。旧年我病了,却是伤寒,内里饮食停滞,他瞧了,还说我禁不起麻黄、石膏、枳实等虎狼药。我和你们一比,我就如那野坟圈子里长的几十年一棵老杨树,你们就如秋天芸儿进我的那才开的白海棠。连我禁不起的药,你们如何禁的起?」麝月等笑道:「野坟里只有杨树不成?难道就没有松栢?我最嫌的是杨树,那么大㤓树,叶子只一点子。没一丝风,他也是乱响。偏你比他,太下流了。」宝玉笑道:「松栢不敢比,连孔夫子都说,岁寒然后知松栢之后凋也。可知这两件东西高雅,不怕燥的,才拿他混比呢。」说着,只见老婆子取了药来,宝玉命把煎药的银盄子找出来,【庚双:找字神理,乃不常用之物也。】就命在火盆上煎。晴雯因说:「正经给他们茶房煎去,弄的这屋里药气如何使得?」宝玉道:「药气比一切的花香、菓子香都雅,神仙采药烧丹,再者高人逸士采药治药,最妙的一件东西。这屋里我正想各色都齐了,就只少药香,如今恰好全了。」一面说,一面早命人煨上。又嘱咐麝月打点些东西,遣老嬷嬷去看袭人,劝他少哭。一一妥当,方过前边来贾母、王夫人处问安吃饭。正值凤姐和贾母、王夫人商议说:「天又短了,又冷,不如以后就叫大嫂子带姑娘们在园子里吃饭,等天长煖活了再来回跑也不妨。」王夫人笑道:「这也是好主意,刮风下雪到便宜,吃些东西受了冷气也不好。空心走来,一肚子冷气,压上些东西也不好。不如园子里后门里头五间大房子,横竖有女人们上夜的,挑两个厨子女人在那里单给他姊妹们弄饭。鲜东西菜蔬是有分例的,在总管房里支去,或要钱或要东西,那些野鸡、獐、麅各样野味,分些给他们就是了。」贾母道:「我也正想着呢,就怕又添一个厨房多事些。」凤姐道:「并不多事。一样的分例,这里添了,那里减了。就便多费些事,小姑娘们冷风朔气的,【庚双:朔字又妙,朔作韶,北音也。用比音,奇想奇想。】【壶评:注明用北音,可见故事发生在南方。】别人还可,第一林妹妹如何禁得住?就连宝兄弟也禁不住,何况众位姑娘?」贾母道:「正是这话了,上次我要说这话,我见你们的大事太多,如今又添出这些事来。」要知端的。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大理论坛

GMT+8, 2024-12-26 09:10 , Processed in 0.069800 second(s), 19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4

Copyright © 2001-2020, Tencent Cloud.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